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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大户人家,都宅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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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街上游人如织,路人纷纷侧目,看着两个拿糖葫芦边走边吃的年轻男女——主要还是在看那个男人:一个谪仙般的人,穿得纤尘不染,却毫不顾忌。

    “李杨,我还想吃烤红薯!”萧春夏手里的那根糖葫芦已经接近了尾声。她看着路边的红薯挑子嚷嚷着。

    李恪把一串糖葫芦吃得高贵写意,跟在豪宅广厦里吃着燕窝鱼翅一个水准。他看着萧春夏,眉头皱得呀,缓缓开口说:“阴阳不同性,阳以刚为德,阴以柔为用。”

    萧春夏眼睛一瞪,把最后一颗糖葫芦放进嘴里,一边嚼一边说:“说人话。”

    李恪看她那副粗俗的样子,嘴唇扯动了一下,说:“女子该有女子的样子,柔顺些。不能如男子一般在大街上吆五喝六的!”

    “哎,有什么。以前我同学们都管我叫‘女汉子’,女生怎么了,男人做的事女人一样做。我们女人做的,你们男人可未必能!”萧春夏拽起歪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。

    看见李恪明显脸色一黑,想到还指望让人家给她出银子。她又笑嘻嘻地把话拉了回来:“好好好。以后不了,也不急于在这一时。快!赶紧给我银子。一会儿那个卖烤红薯的挑着担子走了!”说着又要去李恪的袖子里边儿自取。

    李恪无奈地又把刚才剩的银子扔给她。心想,她要是能改,猪都能上树!

    看她屁颠颠儿跑走的背影又觉得十分好笑。“女汉子”,嗯,这词真好,形容她再合适不过。

    萧春夏把烤红薯买来一口一口吃着——这次她倒机灵,也给李恪买了个热气腾腾的大红薯。可是李恪这次却说什么也不给接。

    看萧春夏吃糖葫芦那津津有味的样子,他很想尝一尝。可真尝了,又觉得不过如此,哪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吃。

    何况,他一个风度高华的王爷,拿着一个红薯在路上啃像什么样子!别说吃,他连拿都不想拿!

    他不接,萧春夏乐得高兴!正好,两个都是她的!

    买东西的愿望满足了,手里还捏着刚才买东西剩下的银子。萧春夏志得意满。她乐颠颠跟李恪说:“慢走不送啊,再来玩儿啊!”说完转身要走。

    “哦,好。再见。我去看看南郊看看,据说那儿有一片向日葵开的正好。”李恪含着狐狸一样的微笑说。

    “哦?”萧春夏回过头来:“你是说南郊?徽州戏班子驻扎的那个南郊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李恪沉静清冷,脚步不停地往西走去。

    “那个什么,”萧春夏笑眯眯跟在他身后:“我也跟你去看看,海姑的老家就在西郊那边,据说那儿的葵花籽又大又香,好吃得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李恪不答言,脸上依旧一派清华悠远,一派随时都可以随风而去的样子,眼角眉梢细瞅时却能看出丝丝笑意。

    在县城里穿街走巷,终于出了城。沿河边又走了一里地的路,翻过了仙吕山,又走了一段路,才到了西郊。

    经过仙吕山时,看着山上的一切,萧春夏不禁暗暗唏嘘,想当年她是深冬时节来的,如今已是初冬,转眼快要一年了。这一年里,她从一个闯入者,变成了个坐地户。从小乞丐,变成了一个千金大小姐,这也算是种划时代的进步了。这么一想,她觉得连她自己都很敬仰自己呢!她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了吧?!

    江都的别处已经现出了冬意,唯独西郊,灌木依旧郁郁葱葱,路边竟偶有野花开放。据说这里的春天来的极早,冬天却来的极晚,一年四季都有绿意。

    萧春夏回忆起自己刚来的时候,在仙吕山上,虽然穿着夏天的裙子,在冬天的冷风里竟然也是半天才有反应,大概也是因为仙吕山离这里较近吧?

    真正到了人人传说的西郊葵花地,萧春夏却极其失望。这里的葵花虽然还长在地里,大部分却都倒伏在地上,还有的干脆烧了,留着秃荒荒,让人看了心寒。

    萧春夏本来是来尝鲜的,却没尝着。很有几分郁闷。李恪却没什么变化,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。他缓慢地在田地之间,凝望着大片倒伏的向日葵,面色如水,无喜无怒。

    萧春夏问:“这儿地下有温泉吧?这么四季常青的。”

    李恪抬眼看她,眉眼间有些倦意:“大概吧。是个好地方,也用不着这么糟蹋吧。”

    萧春夏看着他的脸,问:“你心情不好?”

    李恪轻轻摇头,没有回答。而向田地边的一个农户人走去。那人看来是在割砍地里的向日葵杆,想晒干了做劈柴的。

    “这位大哥,这是你的地?”李恪走上前去询问。

    那人边用镰刀割着秸秆,便摇头叹道:“哪里,这是我们村一位农人的地。前阵子不知举家牵去了哪里,一夜之间就搬走了。地撂了荒怪可惜的。不过大家都传说他走之前将这片地卖给了那位大贵人,得了不少钱才走了的。”

    萧春夏睁圆了眼,她听这个情节听得怎么那么熟悉?!“敢问这位大哥,这个村子是叫双山村吗?”

    “正是啊。我们村子南北各一座山而得名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说的这位农人可姓海?”她急切地问。

    那个农户人惊讶地说:“呀,这位姑娘原来认识海友道啊?那可就好了,我们的村人都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,改日您看见他替我们跟他带个好,知道他平安我们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萧春夏胡乱应答了一番,看着那一片片倒伏的向日葵想,若是真能平安就好了。

    这时,在一旁久未说话的李恪微笑着问:“敢问这位大哥,你可见过您说的那位大贵人?”

    庄户人答道:“远远见过一次而已。”

    李恪低声问:“那人是不是身量细高、眼窝很深、鼻梁很高?”

    庄户人家把背上的篓子填满了,一边打捆要走,一边回答:“正是。那位啊,一看就是个不凡的大贵人,衣服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,长得也好。”他歪头看了看李恪:“啧啧,竟跟您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像呢。”

    农人跟两人略点了点头就走了。

    李恪还在看着倒伏的庄稼沉思。

    “你在想什么?”萧春夏歪头问他。

    李恪有些魂不守舍:“果然是他。是,这正是他的一贯手段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萧春夏不解地问。

    “嗯?”李恪回过神来:“我的叔叔。”

    萧春夏大叫:“你是说,是你的叔叔买了海姑哥哥的地?”

    李恪负手而立,只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哦,原来你家是佃户。”

    李恪挥挥手,示意她走吧。萧春夏也不认识路,只好乖巧跟在他身后。只觉得这一路上,他都沉默寡言,气氛有点儿憋闷。

    萧春夏陪着笑问:“你不喜欢你叔叔买那块地?”

    一直阴着脸没有说话的李恪看向萧春夏,微微笑着,说:“这么明显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还真是。”他解嘲地笑笑。“这片地,我们家里的几个兄弟和舅舅都想争。有人弄的两败俱伤买不了了,有人会光明正大地去买,有人会用些计谋去智取,有人会等着别人斗完了坐收渔人之利。谁都可以得到,我唯独不想我这舅舅得到,因为他的方法,总是很下作。”

    他又象是对萧春夏,更是对自己说:“都说天下大势不可逆。可偏偏有人想以一己之力去扭转。多少人生灵涂炭他都不管。”

    这最后一句话太深奥,被萧春夏自动消音掠过了,直接想前边那几句。

    “哦~”萧春夏恍然大悟:“原来你们家,这是在宅斗啊!嗯,能理解,大户人家都宅斗。”

    两人进行了一趟并不成功的南郊之旅后,准备返程了。

    走在仙吕山上,萧春夏突然就很想去看看羊角观。那毕竟是她曾经的家。她软磨硬泡地求,李恪终于答应跟她回去。

    她的心情大好,半路上拿着根破树梢一路打着路边渐渐委顿的枯草,一边问:“你什么时候跟娄师德那么好的?”

    “想好就会好。”李恪又开始说这种她听不懂的话。萧春夏的一贯作风就是,听不懂就不听。

    她拿着根破树梢抡着伦着突然想起什么,“呀”地懊恼地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李恪回头看向她。

    山风把山上的草吹得刷刷响,萧春夏的头发也和那些草一个方向飘啊飘。让李恪不觉有些心痒。

    “完了,本来想去南郊看看那个戏班子的,忘记了!”萧春夏嚷嚷着。

    李恪偏头看他,眼眸里有星光璀璨:“戏班子里也并不一定都是唱戏的。不唱戏的人也并不一定不会唱戏。人生哪里不是在演戏。演的开心,看的满意。也便好了。不用看,人人都在演戏。”

    又这样!萧春夏暗地里撇了撇嘴。他估计以为自己是个哲学家呢!她真想提醒他,哥,别装了,其实你就是个佃户。不,佃户的儿子,佃二代!

    一不服这话就来的特别快:“演戏?演戏不就得穿戏服上戏妆?不就得或悲或喜地演给别人看?那多累呀。要我说,人活着,活一天就得做一天自己,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!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,也不用给别人活着!说不定哪天,吧嗒,你就挂了!结果你这一辈子尽演戏玩儿了,你说你赔不赔?”

    这句话李恪倒像是听进去了,和她并肩行着想了很久的心事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工夫,萧春夏带着李恪来到了羊角观西面的静波湖。她笑得圆圆的眼睛小了不少,真是一幅许久未回家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眼里绽放着灿烂的光芒,招呼李恪说:“你跟着我啊,我落到哪里你就落到哪里,这水底下的暗桩很复杂的!”

    说完,小燕儿一样嗖嗖在水上飞了起来。

    李恪不禁哑然失笑,原来如此,他和遂伦查了许久的疑点竟是这样,他们几人的“轻功”竟然是因为此处的水下暗藏玄机,他轻笑着跟了上去,眼里的暖意越来越深……